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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谢有顺:少一些比赛和较量,学会与AI共成长|封面头条

封面新闻 · 2025-4-23 02:36:24
封面新闻记者 张杰
当AI正以数据洪流冲刷文艺的边界,人类写作者、评论家该以何种姿态自处?身处用五分钟“读”完一本《红楼梦》,三分钟“看完”《教父》三部曲的倍速时代,我们的阅读该走向何方?文学该如何向公众发言,并重获大众影响力,文学、艺术如何与人的内在生命、与我们身处的时代现场发生关系,这些都是评论家谢有顺关切的课题。
2001年,29岁的谢有顺获得“冯牧文学奖”,与莫言同台领奖。2006年,34岁的谢有顺在中山大学中文系教席岗位上,成为当时全国最年轻的文学博导。他的文学批评以犀利洞见与清朗文风见长,是文坛公认的“才子”。北大中文系教授陈晓明盛赞其“切中要害的犀利与自成一格的文体”,贾平凹则感叹其“才华是贯通的,通文学亦通人世,真正洞悉写作的甘苦与奥秘。能让作家敬重的评论家不多,他肯定是其中至为重要的一位。”
2025年春天,谢有顺当选广东省作协主席,备受瞩目。近日,封面新闻记者深度专访了谢有顺。他的回答睿智真诚,灵动与稳重兼具,谨慎与乐观并重。他特别提到,当下的文学写作者,最应该提高思考和概括的能力,可以在奔腾不息的生活河流中站稳,观察、体验、发掘出自己的关键词,用卓越的作品为时代画像塑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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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有顺(图片由本人提供)
艺术终归是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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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有顺坚信,写作的最终成果是创造人格、更新生命。创作者的精神海拔,决定文本的终极价值。在谢有顺的批评观里,“人格”始终是重点。他借钱穆“诚善为学问根基”之论,引申“无诚实与人品,文章终是巧言令色”。善写毛笔字的他又以书法为例:蔡京、秦桧、严嵩、和珅之流虽笔走龙蛇,造诣不凡,却因人格崩毁遭后世唾弃。“世鄙者书工却不贵”也印证着艺术终归是灵魂的镜像。
在谢有顺看来,对作品本身的犀利剖析文本与对作者本人温厚体恤的态度并行不悖,所以他拒绝剑走偏锋、尖刻冷漠、斥责式的文学批评。他总是愿意去发现、肯定被评论者的亮点,对不足之处提出建设性意见。在他看来,文字炼金术本就布满荆棘路,纵使未成金器,那些被灼伤的掌纹同样值得珍视。同时,他作为评论者,也常常以“有限性”自省:文学疆域浩瀚,对未知保持敬畏。
谢有顺欣赏素人写作“毛茸茸的原生态细节”,给书斋里的文学逐渐钝化的感知带来新鲜的力量。提到文科在全球范围内面临取消和调整浪潮,他直言其实理科和文科都面临同样的冲击,人类需要整合智慧,共同面对挑战。
采访结束后,这位评论家突然补了一句,“同一个话题,我每次被人问及,都会有新鲜的灵感出现。或许,思维的火花总在即兴碰撞中迸射而出,这正是人不会被算法超越的明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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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的深意》
“好的批评是讲道理、有原则、不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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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新闻:担任广东省作协主席后,有怎样的工作计划、设想?
谢有顺:我的本职工作仍然是在中山大学当老师,从事教学和研究。当然,既然把我放在广东省作协主席位置上,我也要尽我所长,做些事情。多年来我一直在文学现场,对中国文学界的情况比较了解,也熟悉广东作家的优长,这使得我在沟通和交流方面具备一定优势。我也会用好我的经验,提出一些具有前瞻性的建议。以我的专业为作家们提供服务,同时,专业能力也决定了我的服务质量。脱离了专业领域,放弃了自身的优势,所谓的服务也就成了空谈。
封面新闻:有人说,不少文学评论光说好话吹捧。你怎么看?
谢有顺:评论者与被评论者的关系,本质上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没什么特殊的,无需刻意亲近,也用不着故意疏远。以我自己为例,一些我曾深入评论过的作家,我们私交并不密切;而有些作家,我没评论过其作品,但我们私下里却是很好的朋友。无论与所评对象的关系如何,评论家在面对作品时,应当理性、诚恳且专业地表达自己的真实意见。据我观察,作家们基本都有接受批评的气度。之所以有些人在评论的时候把关系弄得很紧张,问题往往出在说话方式上。你的批评是否有道理,是不是全盘否定人家,是否在尊重作家劳动成果的前提下指出问题?如果你的批评有理有据,而且还提供了具体的分析和建议,很少会有作家觉得被冒犯了。此外,中国是一个人情社会,尤其是在公众场合,评论时更多地强调对方的优点,这也很正常,这未必就是表扬。不是非要通过激烈、尖锐、夸张的言辞去批判,才算是有良知的批评。好的批评是讲道理、有原则、不伤人。
“看见他人亮光,也为自己积攒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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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新闻:我发现,你的文学批评风格善于发现别人的亮光,积极的建设性的方向更多。
谢有顺:随着年龄增长,我渐渐体会到,与其对这个世界怒气冲冲,苛责别人,不如更多反观自己。当我们看别人短处的时候,也应反思,自己身上或许也有。看到一些问题或者社会暗疾的时候,也要反问,我自己又为此做了什么,改变了什么?有了这种眼界、思路,你看待世界和别人的眼光会温和很多。
这个世界注定是不完美的,他者永远不可能成为你想要的样子。皇宫里也有厕所,再完美的人都有斑点和皱纹。单就以写作为例,谁没有缺点,谁没有局限性?这种缺点、局限性往往不是哪一个作家的,而是属于人的普遍性的缺点和局限性。如果一部作品会被热烈讨论,一个作家会广受瞩目,一定有他的优长,先肯定其优长,然后再指出不足,这未尝不是一种理性的态度。如果一部作品一无是处,一无所长,你忽略它就是了。不需要在一无所长的作品上浪费时间去读去评,那是惩罚自己,让它自然消失,沉在暗处即可。
我们要学习发现别人身上的长处,看见亮光。学习跟美的、光明的、良善的存在在一起,这无形之中会让我们贫瘠、苍凉的内心获得某种援助,为自己积攒生命的能量。这样说,并非不看短处,不指出问题,而是看我们用什么样的视角去看问题。这是一种价值选择,关乎你选择和什么人站在一起,选择跟什么价值和信念结盟。
封面新闻:一个作家的创作高峰期不可能永远持续。你一般会如何评价一个作家在晚年或创造力衰退时的作品?
谢有顺:对于很多作家来讲,还在写,比他写了什么更重要。能够持续写作,这本身就已难能可贵。太多的作家满腹才华,多年不写,手艺生疏,再出手更是惨不忍睹。不要迷信“十年磨一剑”这种说法,那只适合少数作家,多数人停笔久了,磨出来的剑可能是锈的。我们应该对那些持续在写的作家,报以更多的尊重。 如果你把作家看作一个普通人,把写作看作一个动态过程,就能接受作家的起伏和变化。评价文学需要有专业精神。你需要对文学背景有所了解,对一个作家写作史有所了解,对中国文坛的变化有所了解,然后才能建立起一个坐标,帮助你准确判断某个作家、某部作品处于什么位置,应该做怎样理解和评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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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的心事》
学会与AI共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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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新闻:AI在文学写作、评论领域内的存在感日益凸显,尤其是它可以写出很不错的文艺评论和类型小说。作为文学评论家,是什么感受?
谢有顺:AI确实重构了人与知识的关系。如何有效利用AI,将技术智慧与人类智慧结合起来,值得认真思考,严肃对待。我觉得,首先,不必过分夸大技术带来的压力。从历史来看,每一次技术的进步通常对人类有益。AI为写作和研究带来了极大的便利,如搜寻知识、建立链接、拓宽视野,乃至借鉴它带来的创新思路,这些都是Al的优势。其次,也应对技术保持必要的警觉和批判,相信人类的写作有其独特且无法被技术替代的部分。写作的每一次变化都伴随着技术进步,无论是物质层面还是科技层面,如纸张、笔的演变,以及电脑的出现等,都未曾给人类的写作带来灭顶之灾。我相信,这一次AI技术的崛起,也不会改变这个规律。
封面新闻:随着AI表现日益精进,会不会导致人对之过度依赖,从而在写作训练上失去动力,能力逐渐退化?
谢有顺:我认为不会。即使AI能够替代大多数人的写作,我作为一个人类个体,有自己的感受需要表达,有自己的故事需要讲述,有自己的经验想要留存,有自己的思考需要得到语言的塑形,我就有能一直拥有写作的权利。就像李白的诗无人能及,但别人仍要写诗;鲁迅的短篇小说登峰造极,但后人还是要写短篇小说。任何个体的需要被抒发和表达出来之后,都能为这个世界增加属于他的眼光、视角和感受。写作作为一种语言的表达方式,其可能性是无限的。微不足道的方式也是庞大写作生态系统的一部分。如果没有这些看似渺小的作品,又怎能凸显出优秀作品的价值?写作要少一些比赛和较量的心态,多一些将写作视为自我抒发、自我表达和自我确认的观念。这样,你会更平和地面对技术时代的文学写作这一话题。
封面新闻:有人利用AI软件对中国当代最杰出的作家进行评估和排名,您如何看待?
谢有顺:这些评估和排名本质上都是基于大量既有数据进行的综合,而非Al独立的抉择与判断。而即便Al拥有庞大的数据,它所评选的也并不比人类的评选更精准。就像我们所见到的许多榜单一样,我们既能从中看到合理性,也会发现其中的不足。这些排行榜只是特定知识语境下的产物,有一定的参考价值,但不必当真。
封面新闻:有人说,AI导致人们越来越重视主体性构建,人文学科在这方面作用突出。但现在全球范围内出现一些文科被取消的现象。你如何看?
谢有顺:没必要过多讨论人文学科是否比其他学科更重要这样的话题。事实上,AI让当下所有学科都面临巨大的挑战,都需要重新寻找自己的位置。一些人看到许多文科专业面临被取消的风险时,难道理科不也如此吗?我看过一段施一公的视频,他说,截至2018年,人类积累了22万个蛋白结构,但AIphaFold的出现,AI预测了六七亿个。这意味着,过去两三年的时间,AI使得我们人类基于蛋白结构的数据库扩大了几千倍。可见科学家也同样焦虑,理科的危机也非常严重。
在这种情况下,文科与理科应该更紧密地合作,以期让人变得更宽阔、更智慧、更有力量、更有办法,去应对即将到来的更大的变化,才是最关键的。科技带来的知识共享,可以很好地帮我们完成自我更新和自我建构。我作为一个文科生,现在有机会通过科普视频了解到大量关于宇宙、人体、量子力学以及风电光电方面的知识,而许多理科生因为喜欢看一些网红博主的视频而了解了很多关于苏东坡或者艺术方面知识,这有什么不好呢?我不想让自己成为一个对科技前沿知识一无所知的文科男,也不喜欢因缺乏人文修养而日益变成工具人的理科男。要合作,要融通。
“从素人写作获得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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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新闻:您如何看待近年出现的“素人写作”出圈的文化现象?
谢有顺:随着普罗大众受教育程度提高,新媒体普及,每一个人都可以是潜在的写作者。写作不再是少数人的权利。不管是送快递的、跑车的,还是种田的农民,都可以站出来写自己的故事。如此庞大的写作人群在写作,往往会使写作充满多样化和异质性,充满意想不到的希望。我个人一直对素人写作心存敬意。因为他们在面对如此艰难的现实生存环境,依然不失对文学的热情,令人敬佩。他们最大的优势是,有着一般作家所没有的鲜活的经验,这种经验的力量,有时超过观念的力量。经验的厚重感,这些来自生活本身的茫茫苍苍的东西,是写作的血肉基础。素人写作者的作品展现了文学专业视野之外的世界,发出了原本沉默的声音,讲述隐藏在暗处的故事,关注到被忽略的角落,展现了那些我们以前隐约知道却并不真正了解的生活细节,这是极具生命力的。
素人写作的文字不一定老练成熟,但有生机勃勃的经验,有火热的生活气息,有毛茸茸的生活细节,这恰恰是文学写作里最珍贵的部分。素人写作的存在,再次提醒我们的专业写作者,不要忽视第一手的、从生活末梢里面长出来的生活经验和日常细节。
当专业写作圈的视野、经验和思力都出现不小的封闭性和局限性时,素人写作的出现,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这种封闭和局限。当很多成熟的专业作家写作走入苍白贫乏境地的时候,如何重返现实,重返活泼泼的生活现场,其实可以从素人写作那里获得启发。
“作家需要对现实有强大的思考、概括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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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新闻:写作者既不能与时代脱节,又不能完全沉没其中,只见树木不见森林。这两者应该如何平衡?
谢有顺:没有人能够真正超脱于时代之外。即便那些看似与时代保持距离的人,也是这个时代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如何处理时间比较久远的历史与当下正在发生的生活,对于写作者来说,的确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中国很多作家擅长描绘历史,通过家族叙事和历史叙事,以回忆的视角写一段久远的时光。但每一个时代都需要作家勇敢地站出来,直面当下喧嚣复杂的生活,面对当下热火朝天、泥沙俱下的,希望与绝望交织,邪恶和光明混杂的生活,作家要找到属于自己的关键词,用独特的语言方式,写出能表现这个时代精髓的人物、形象和故事,完成和这个时代的深度对话。这并不容易。它需要作家需要具备一种敏锐的辨识力、洞察力,尤其要对现实有强大的思考、概括能力,不在潮流中迷失,不被细枝末节所裹挟。
封面新闻:最近我阅读了王德威所著的《哈佛新编中国现代文学史》。他提到,在当前媒介变革的大背景下,文学不再仅限于传统的戏曲、小说和散文,它甚至可以是一段黄梅戏、一场演说、一部电影、一篇墓志铭,又或是名人之间的爱情故事。现在互联网是不是导致文学更加泛化、扩展到了更多领域了?比如说,短视频里不少精妙的弹幕其实也是很好的艺术评论。
谢有顺:追溯历史,文学原本就是一个复合概念,不仅仅指诗歌或散文。在古代,文人往往是多面手,你甚至找不到只专注于诗歌、篆刻或书法的专业艺术家。古人的墓志铭、日记、奏折,甚至是书信和个人日记,都属于文学的范畴。文学的边界从来不是固化的。现在的情况,与其说文学在泛化,不如说它回归了最初的概念。文学的确已经分散到各个方面。谁能说豆瓣上的点评不是文章呢?微信朋友圈发的百儿八十字就不是文学?社交网站上精辟的见解、精彩的语言,包括一些弹幕,我认为都是小型的文艺评论。文艺评论不一定要写成完整的文章。当科技和时代进步让每一个人都可以成为一个表达者、评论者,我们对“文”的理解,自然也会发生变化。
整合未珍惜自己的才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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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新闻:在网络世界中,那些零散、即兴、转瞬即逝的思绪如同洪流,虽然灵光一现,却往往未能沉淀为思想的果实储存下来。如何将这些散落的思想和灵感碎片整合成完整的作品,您有什么建议?
谢有顺:诚然。在网络上,才华横溢之人众多,但能成为卓越的作家、艺术家的人却是少数。在网络上闲逛,我常会感叹,很多人说的俏皮话之妙,经历之传奇,见闻之独特,远超许多作家的描写。但这些人并未珍惜自己的才华,未能用心将细碎的才华整合起来。当然这需要能力,需要过程,需要积累,需要通过阅读和写作训练来完成自我建构。很多人认为作家不可培养,实则不然,伟大的作家或许难以培养,但普通写作者是可以通过训练不断提高自己水平的。若一个人具备艺术天赋和语言才能,再给予其良好的阅读规划和写作培训,引导其写作,完全可能将其细碎才华组织成篇章,使其成为具有一定潜质的写作者。当然,有些人仅把写作当作爱好,无意于此,这也无可厚非。表达、思考、抒发自我,能从中找到乐趣已是不错。当你遇到一些事情,面对压力和阴影时,至少还能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这对个体而言无疑是好事。
“选择能力在阅读之中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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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新闻:阅读方面,你特别主张要训练自己阅读经典的能力。
谢有顺:阅读经典是最保险和便捷的学习方式。经常有人说,现在书太多,无从分辨,那你就去读那些人家已经分辨过的经典。所谓的经典,就是经过了时间淘洗而留存下来,被很多人选择、确认过的那一部分作品。但经典作品也很多,应该如何选择?这又需要通过阅读养成一种辨别的能力。阅读的选择能力是在阅读之中形成的,不能依靠别人开的书单。当一个人具有这种选择能力的时候,才算对阅读登堂入室了。我一直不太认同“快乐阅读”。如果只为了快乐而阅读,你的阅读永远是在一个平面的状态上滑行,不会提升。要尽量试着去读一些有难度的书,去读那些踮一踮脚尖才够得着,要读好几遍才读得懂的书。我们思想每一次进步,每跃上一个台阶,都来自对一种难度的克服。有一些人所钻探和思考的问题是人类精神隐秘处的问题,是跟你的日常生活所不同的部分,如果你缺少这方面的阅读,意味着你的精神世界里就会少一个隐秘的部分,这是一个缺憾。
封面新闻:每年春节前,你会回到福建乡下老家,写很多对联送给乡邻。你也多次强调,艺术的日常性。为何如此看重艺术的日常性?
谢有顺:其实不单书法有“日用性”,整个中国艺术的核心精神,就是“日用性”——可以在日常空间里面出现。古代并没有专门的博物馆、美术馆。艺术作品展示亮相的地方是客厅、衙门、旅馆、凉亭,包括各座山的石壁上。画家不单是画梅兰竹菊,在生活中也种梅兰竹菊。一个瓷器不是只供观赏,也可以插鸡毛掸子。紫砂壶是艺术品,也是拿来泡茶的。王羲之的字既是书法,也用来记账。苏东坡的字既是书法,也用来写信。这种艺术和日用的平衡融合,是中国艺术的大道。所以钱穆才说,世俗即道义,道义即世俗,这是中国文化的极特殊之处。这种日用的维度会对艺术有某种纠偏的作用。比如,当你把一幅字挂到客厅时,你就要考虑到,早上起来,睡眼迷蒙来到客厅,看到这些字你舒服吗?你的心情畅快吗?如果字写得像鬼画符,或写得刀光剑影,线条做作,你坐在客厅喝茶、聊天,看到这些字会开心吗?那些缺乏日常性的作品,只是纸上的表演,可以放在专门的艺术馆里面,但不合适出现在生活的空间里。我们终归是世俗中的人,是活在日常中的人,我们日常喜欢什么样的美,喜欢什么样的艺术,这本身必然会对艺术构成要求,也会推动艺术往哪里发展。
封面新闻:有个说法说,现在好多年轻人算是“寂静的一代”,不主动不社交,活在比较封闭的互联网茧房里。作为在大学教书的教授,你对此有怎样的观察和感受?
谢有顺:每个时代的青年人都有不同的选择,不同的面貌。我们不要为此过于忧虑,要有足够的雅量看待青年人照着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
青年最大的特点就是变化。去年喜欢独处,可能今年就喜欢到外面跑了。今天喜欢点快餐外卖的人,明天可能会迷上烹饪和美食。变化会带来各种各样的可能性。永远不要用一个固化的眼光来看待青年,永远不要为他们暂时的抉择而下结论。况且,任何青年都只是代表一部分人,他们同龄的人当中也不是铁板一块。哪怕相似的人群当中也有例外,也有个案。这些例外和个案有一天可能就会带动更多的人,带动新的潮流,这就是青年的活力。青年是动态的,是前进的,是不断地在自我更新的。我对青年充满希望。我经常会提醒自己,当你觉得一代不如一代的时候,可能青年人觉得我们的思想也已僵化。互相看不上,但最终的胜利者一定是他们,时间站在他们一边。我记得有个年轻人说,无论你们怎么看待我们,至少我们年轻一代已不会随地吐痰了。这就是进步。每一点微小的进步,都会带动社会的进步。

内容来源于51吃瓜网友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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